第四十八章:人海茫茫
干爹 by 香小陌
2024-3-4 20:30
孟小北去亮亮家混吃混喝。他仍是幸运的,无论如何还有祁亮这一处避风港,尚不至无家可归、无路可去。
孟小北背着他的墨绿色大画夹,在祁亮家门口,就看到搬家公司工人进进出出,正在搬箱子衣服行李。祁亮他爸站在客厅正中转悠,眯着眼吞云吐雾。亮亮爸梳着老板的大背头,浅粉色拉夫劳伦衬衫,西装领带上夹一只锃亮的镶18K红宝石的领带夹,啤酒肚微微隆起,就像香港电影里的黑道大佬。
亮亮爸一招呼:“小北,来啦?你进来吧!”
孟小北客客气气地低头问好。亮亮爸是个豪爽汉子,从不在乎儿子同学来家里蹭饭占小便宜,拿手一指:“那屋有新买的一箱高乐高,冰柜里有冰激凌和各种速冻,抽屉里有零花钱,你们俩自己吃!”
祁亮倚着门框,直直地瞪着他爸,一言不发。
孟小北瞧祁亮表情不太对劲,过去捏捏脸:“你想什么呢?”
祁亮从兜里掏出一根烟,直接打火点上了。
孟小北想替他遮掩:“嗳你……”
亮亮爸抬眼瞟了一眼他儿子抽烟,也没吭声,没管。
祁亮用夹烟的手指着:“那小屋里还有东西呢,他的照相机和镜头,你们都拿走。”
亮亮爸说:“相机就不拿了,你以后留着跟孟小北出去玩儿照相。”
祁亮冷冷道:“我不用你的,留着给你新媳妇新儿子照去吧!”
亮亮爸皱眉,略微烦躁,指挥工人:“那些都不用拿了,电视机游戏机都留下……那柜子也不用翻了,都留给他。”
孟小北在旁边傻看着,不敢随便搭茬,祁亮爸爸要搬走?
亮亮爸看了一眼儿子,咬着烟过来摸摸祁亮的头,低声道:“我托关系问过医生,是个丫头……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,以后都是你的。”
祁亮别过脸,看着窗外:“下回呢,下下回呢。”
亮亮爸自觉无趣,父子俩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。半晌,这人又掏兜拿出一叠鲜艳的纸币,很厚的一摞,面额大得让旁边那几个搬家工人都忍不住偷眼瞄那摞钱。亮亮爸把钱塞到祁亮床头抽屉里。
亮亮爸临走叮嘱孟小北:“小北,你有空帮我多陪他几天。”
“还有,你小子画那些画儿,我都看了,相当不错。”
“我认识电视台几个做节目的编导,你画得不比那帮美院出来的大学生差了,他们现在招收幕后布景、美工,你小子真可以去试试!你要是需要帮忙搭个话,随时打电话找我,甭跟你叔叔我客气!”
亮亮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,爽利地丢给孟小北一张名片,挥一挥手,走了,头都没回。
祁亮盯着他爸的背影,说了一句:“滚蛋吧你!!!”
人去屋空,只余下两个同样孤单无助的少年。
祁亮垂下头,漂亮的眼睛有两块红斑,似乎也早料到有这么一天。亮亮也长大了,人长大就会有忧愁,不再是八九岁两人刚认识时那个胡吃胡玩儿贱兮兮的小子。整个人沮丧得都颓了,白净的脸像被抽干水分,年纪轻轻眉心处一夜拧出皱纹。
孟小北也不会安慰人,有些尴尬,搂着祁亮狠命揉了揉,哄道:“算啦,没事没事的。”
祁亮冷笑道:“那女的历尽千辛万苦使尽手段终于尼玛怀上了,我爸都快四十五了还能打种,男人果然不嫌老,我看他到六十岁都能继续下小崽儿。”
孟小北安慰:“你爸好歹是自己搬出去,没让你卷铺盖滚蛋,这就算是不错的爸爸了。”
祁亮说:“是我妈来找他谈判,让他必须把房子和钱都留给我。”
“他把这房子过户写成我名字了,可是我知道,他的房产远不只这一处。这是旧房早就不衬他身家地位,他在建国门那边买了新房!”
孟小北说:“他每年至少还给你掏钱,你念高中大学不缺学费啊。”
祁亮不屑道:“钱他妈的算个屁!”
孟小北无语。他依稀记得小爹也曾说过这话,钱这玩意儿算个屁!吝啬到只能掏出钱来打发孩子的父亲,什么都不是。
两人那晚,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极其颓废,在床上抽烟,吃东西,冷冻包子的包装袋、冰激凌纸和烟蒂扔得遍地都是,那滋味儿仿佛过了今夜,不认识明早天空的颜色。祁亮后来说着说着话就哭了,用T恤衫抹眼泪鼻涕。孟小北不得已把这人抱在怀里拍抚了老半天,就用他干爹仰躺着抱他的姿势,借给亮亮一个肩膀,哭个痛快。
他以为亮亮是他身边那个最坚强最无畏最贱也最没心肝的好伙伴,他最后的避风港,却原来亮亮也仍是个会哭的没长大的男孩。孟小北这时忽然觉着自己好歹是个男人,应该能扛些事儿,祁亮其实比他更不幸。
祁亮哭完擦干眼泪,拎孟小北起来陪他打红白机游戏,手指啪啪啪熟练地按键开火同时嘟嘟囔囔地骂,把他爸当成潜意识里炮火攻击的对象。打完游戏累了滚回床上,抱着孟小北继续睡。
祁亮抽着鼻子说:“哼,老子想离家出走。”
孟小北嘲道:“我当年离家出走,我爸我妈急疯了四处找我,竟然还动用了我们西沟的人民军队,我干爹亲自进山去救我!你现在离家出走,你走给谁看?家里有人等你么?”
祁亮鼻音齉齉的,小声道:“孟小北,咱俩人私奔吧。我操我就不信,我要是找个男的私奔了,我爸我妈能不去找我。”
孟小北失意地说:“我也想私奔,我想跟我喜欢的人走。”
祁亮问:“你为什么跟家里闹别扭?”
孟小北:“我……咳,我惹我干爹生气了。”
祁亮:“……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!活该!”
孟小北低声道:“我就是接受不了他将来有一天结婚,我现在一想起来,我浑身骨头和肠子都绞着疼。”
祁亮忙说:“你干爹要是真结婚,你可别想不开做傻事儿啊!”
孟小北脑子转了转,笑道:“你以为我要跳楼啊?女的才那样,我应该不会、不会想不开到那种程度吧?我就是特别特别的难受。”
房间拉着窗帘,光线昏暗。祁亮支起脑袋,盯着孟小北黑暗中眼里的光芒:“孟小北,我要是你,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,我肯定去跟他私奔,同居!结婚!”
“不就是个男的么。”
“他不就是你干爹么!”
“你还怕什么啊。”
“你还有什么啊!”
“你干爹对你这么好,你这么抽风变态不要脸地喜欢他!……孟小北你丫就是一白痴!!!”
孟小北第二天照例背着画夹去找老师上课。这还是当初萧逸帮他介绍的那位退休教授,每周六上午开班,上课地点就借用城里某间小学校教室,学生一共五六个人,手把手地指导。孟小北是最年轻一个学生,画画是唯一能令他灵魂感到安静、富有安全感的一件事。他左手捧调色板,右手执笔,沉默安详。明亮的窗子映出他侧面剪影,本身就是一幅动人的画。
孟小北下午又打电话约了北京电视台一个节目制作人。他单枪匹马赴约,那时年轻,胆大无畏,也不惧见生人,不怕碰钉子。
那节目导演在饭馆里与孟小北一打照面,都吃惊,“原来你还是个学生啊!”
导演说我们现在把美术这方面的杂活儿都转给美院学生,你还是未成年人我们不可能正式聘用你,而且我们也信不过你能力啊。
孟小北带去厚厚一摞作品,他画的水彩水粉素描和钢笔线稿。他细长的眼里射出希望的光芒,期待遇到伯乐。
那导演唯独对一本钢笔漫画极感兴趣,仔仔细细看了两遍,赞道:“这个好,这个难得,画风挺成熟!电视台最近洽谈进口几部日本长篇动画,最快明年春节黄金时段就开始上映,每年几十万资金就填进这个坑里,国内小孩都疯狂地喜欢看啊!咱们国内现在就缺画这种风格的,年轻人特别缺乏青春幻想的活力。”
“你能够自己创作吗,不要模仿他们日本的画家?”
“你能给我们做台本绘制和颜料上色吗?”
“你画一幅线稿需要多久?!”
这导演说,过一阵我们与美术制片厂合作策划一部国产动画,现期仍然处于繁杂冗长的筹备讨论阶段。我们需要开会研究脚本改编、角色造型设计,参与者皆是业内制作人和画手。咱们的人啊,不缺那些卖苦力的动画制作人员,缺的就是创意创造力!我给你留个名片电话,你也来旁听,争取加入制作团队。
孟小北受宠若惊,一口答应。
导演又说,嗳你还要上学吧,九月份马上就要开学了嘛!
孟小北挺直腰杆承诺,上学肯定不耽误我画画!我每天都画,从不间断。
夏末入秋,晚上地面吹起小风,已经感到秋意的寒凉。日薄西山,暮色霞光中远处钟鼓齐鸣。城里街道上车辆人流穿梭,整个城市的影像在时光中缓慢流动。
漂在北京,转眼亦有近十年了。
城市新修葺的街道纵横交织,商业街饭馆星罗棋布,一代新颜换旧颜,只有心底这份执着深情,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,干爹他变过吗?
孟小北与那电视台编导道别后出来,头一个最想见的人,就是他小爹,想告诉对方这好事儿。
他在公用电话窗口站了很久,排到他了,却又丢下听筒,没有拨号。他其实只想跟少棠说,我可能也算找到兼职打工了,以后去电视台节目组帮忙。干爹,我很努力,我也没有比站柜台卖电风扇的孟小京差很多吧?
孟小北在副食店窗口买了一套煎饼果子,“给我多加两个蛋!”
他就背着画夹,坐在马路牙子上,品读着这座城市的浮光掠影,发帘在风中飘动。吃着大煎饼,他对着大街上路过的每个人笑笑,心里想的是:干爹,对不起,如果我去恳求你,你能不跟别人结婚吗。
感情的这场大戏里,一个孩子最没有演技。孟小北从一开始就坦白得彻彻底底,爱得发痴发狂。只要那个人给他一句令他安心的话,他觉着他可以豁出去了愿意付出一切。他愿意给少棠下跪,只要小爹还能跟他在一起。
他想念的那个人,这会儿其实就相隔两站地开外,在西四大街上那家砂锅居吃饭。
贺少棠与他一起从西沟出来的两名老战友,小斌和姚广利,在窗边围一小桌,喝啤酒,看窗外车流。
小斌和广利如今早不在少棠手下做小喽啰,各自都有多年资历,就在少棠他们西山大院隔壁的另一个支队,也当上队长。三人周末出来喝酒叙旧。
少棠与小斌对饮,一杯一杯把泡沫干掉。小斌拿筷子指着这人说:“贺少棠,事到如今,你有两点,特别出乎我们意料。”
少棠眼里有酒气水光:“我怎么了?”
小斌说:“第一,我们以为你是咱们几人里头一个结婚的,当年追求你的人当真不少,从西沟到北京。第二,我们以为你回北京很快就转业下海挣大钱了,你完全有能力有本事,你这种人怎么甘心窝在小水洼里?”
小斌一指身边人:“广利他媳妇都快生了,少棠,你媳妇呢?”
少棠心想:我媳妇?我喜欢一个带把的秃小子,总之生不出孩子,那臭小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。
姚广利很老实地总结道:“我觉着吧……你好像就是被你那个干儿子,生生给耽误了。”
少棠皱眉干掉一大杯,痛快地点头:“对,就是他!我儿子绝不准我娶媳妇。”
小斌问:“你是认为一个与你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重要,还是媳妇更重要?”
少棠反问:“媳妇跟我有血缘?”
小斌说:“废话!媳妇还跟你上床能给你交配下崽儿生出亲儿子呢!”
少棠唇边黑痣微微抖动,冷笑道:“我们总队队长又要给我说个对象,我说不见,那老家伙现在每回见着我的那种表情,就好像我有病似的!……你说是一个我从来不认识没有一起生活过就相亲吃过几回饭的女人,跟我更亲,还是一个我亲手养大养了十年的儿子跟我更亲?”
小斌指着他说:“你这种人简直没救了,你就和你儿子白头到老吧。”
姚广利问:“那,你能和你儿子过一辈子?”
少棠把酒杯往桌上一磕:“只要我儿子乐意跟我过。”
小斌极不赞同,给这人讲道理:“孟小北长大了他自己也要成家!从来都是父母缠着子女不愿意放手,孩子长大了都他妈变成白眼狼,没见过子女留恋父母赖着不走的。”
少棠沉默半晌,眉头微蹙,情绪也有些颓,低声道:“我真离不开他。”
北北那个混球,偶尔犯浑的时候特可气,然而大部分不犯浑的年月里,聪明乖巧好玩儿的时候,可逗了,最贴心了。那份知己与依恋感,别人完全无法相比。
桌上二人皆无话可说……
桌上杯盘渐空,酒足饭饱,少棠起身去洗手间解手。
就这当口,小斌看着窗外,一个身背画夹的少年从饭馆窗外走过。文化衫大短裤,头发挺长带发帘,瘦瘦高高身材。小斌一愣,要给姚广利指认,那年轻人已经晃出视线范围。
少棠重新落座,小斌说:“刚才外面过去一人,我瞅着特别像你儿子!”
少棠抬眼:“人呢?”
小斌:“走过去了啊!……我越想越觉着那背影特像孟小北,我一年没见你儿子,现在长多高了我拿不准,可是你们家孟小北走路姿势特拽,特别好认,背一画夹,穿个灰格大裤衩子。”
少棠喃喃地道:“那就是我们家北北……你怎么没叫住他?!”
小斌无辜道:“他从外面走过去的!”
贺少棠还穿着紧身背心,抓起座上的衬衫,账单很不客气地留给那俩人结了,大步迈出饭馆。他站在街边,看向左面,又看右面,小北呢,小北在哪?!
少棠一路飞跑,跑到街角,放眼四望,眼前是滚动的车流和暗红色尘埃。
他沿着公共汽车路线跑出去几站地,一路跑一路在人行道和街边小店门口寻觅,每路过一家音像店或者游艺厅,都跑进去疯找。
傍晚天色渐暗,华灯初上。少棠背心后身被汗水浸润,眼眶里也有一层水雾。小北为什么会跑到这地方,小北是来找他吗?先前的恼火与烦闷突然之间烟消云散,把这臭儿子打一顿最后谁会心疼?
他心里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揪得生疼,一辆辆车呼啸而过,碾压着他的心。
分开五天没有见面,没有打过电话,十年感情那一块坚实的支柱仿佛要崩塌掉了,满目疮痍。从西沟到北京,内蒙东北,再回来,这么多年都熬过来,哪天倘若孟小北离开他,那就是要生生砍断他一条胳膊,肉连着筋骨,疼。
他看着站牌,透过过往的无轨电车车窗,寻觅那熟悉的人影。站牌上漆着“展览路”字样。
少棠蓦地驻足,呆怔,然后转身飞奔。
他一口气跑到老莫门外,餐厅门口处灯火辉煌,黑色雕花壁灯照亮人心。
几十米开外,孟小北坐在老莫一侧的台阶上,膝头摊开画板,眯眼凝视远处人浪车流。
孟小北抬头,两人同时盯住对方,暖黄色诱人的光圈在瞳膜上荡漾,飞舞,视线斑驳模糊……
人海茫茫,心之归处。
小风一吹,画夹子里几张画被刮起来,洒落一地。
少棠赶忙跑过去,俩人追着画纸,闷不吭声埋头满地捡拾,然后就把两颗头撞在一起!
少棠一把拽住孟小北的胳膊,孟小北也拽住他的,两人怔怔地看着,都叹了口气,都觉着自己真傻。身边有这么个人,这么地在乎,我们俩为什么不能在一起?
少棠低声道:“怎么不回家,坐这儿干什么?”
孟小北直勾勾盯着这人,掩饰不住眼底的愧悔和狼狈,脑子里盘桓的是“小爷给你跪下了你别生我气了成吗我们和好吧”!然而男子汉自尊心作祟,发帘挡眼,话到嘴边就变成了“干爹,我想你再亲我一下,像五年前那样,成吗”?
周围人来人往,展览路这地方可也比五年前热闹得多,老莫逐渐走下神坛成为普通老百姓都消费得起的平民化餐厅。而且孟小北现在正经是个男人的身高尺寸,当街揍人,少棠还真下不去手……当街亲嘴儿,也下不去口啊。
少棠嘴角的黑痦子微微蠕动,很好看,声音低沉沙哑:“跟我走,带你回家……”
这天晚上,孟小北平生头一回溜进玉泉路军区大院。
少棠带小北回了他小舅家,因为他事先大致知晓他小舅最近不住家里,住在北郊小红楼、总参的某处办公重地,家里没有外人。
少棠提前一站非要从公车上下来,皱眉苦笑:“操,老子忒么啤酒喝太多了,快让这辆破车给我把水晃荡出来了!”
很可笑的,少棠就连最后那几步路都撑不下,直接钻到路边冬青树丛后面解手。仿佛也是心理一下子放纵开来,一股水流喷薄涌出,射个酣畅淋漓!
孟小北从后面环抱他小爹的腰,抱得亲密,两人个子看起来差不多高,男人内心特有的膨胀式的满足感,无法用语言描绘。
少棠连解个手好像都在笑,后心微微振着孟小北的胸膛。孟小北动手将对方的大鸟归位,密密实实地包裹好,拉上裤裆。
两人侧身猫在黑黢黢的树丛后面,偷情一般,手拉着手。少棠竟先忍不住,四顾确认无人,掰过小北的脸,重重啵儿了一口。
路灯下晃过两道颀长匀称的身影。
那两条影子慢慢贴合成一个人,黏着不舍分开。
大院门口站岗的小兵向他们行注目礼,院内绿树成荫,红砖墙边一群孩子踩着拖了地的军裤,在玩儿打仗,路灯下摸黑夜战,杀声震天。
莫问当时年纪小,竹马木枪正风华。那时的玉泉路大院里,就有一位绰号“楚司令”的棕发美少年,师长家二公子,眉心镶一颗红痣,身后追随着那个剑眉俊目的“小山东”,相亲友爱,形影不离。
……